到了朔方軍營之後,並沒有如李亨設想一般自己能夠憑借太子和天下兵馬大元帥的身份指揮大軍。

他甚至連朔方節度使李光弼都隻見過一麵,往後再要召喚,得到的消息每次都是節度使親自帶兵出擊,無暇與殿下會麵。

一次兩次就罷了,可日日如此,李亨再遲鈍也反應過來李光弼對他根本就不重視了。

可偏偏李光弼還派了他手下最得用的將軍來接待自己,李亨想要挑刺明麵上都挑不出刺。

李亨甚至還派自己最信任的近宦李輔國去打探過,那個除了吃就是睡,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二愣子李嗣業還真是朔方軍中的第一猛將,儘管李亨怎麼看都沒看出來這個李嗣業勇猛在何處。但是人家都把第一猛將派過來安頓他了,他也不能挑三揀四,總不能要求節度使拋下軍政要務,日日親自來陪他熟悉軍營吧。

李亨仿佛一個透明人一般,頂著太子和兵馬大元帥的名頭,人人見了他都要行禮,可也人人都視他如無物。李亨所設想過的他一來就有無數將領來拜見他,想要抱住他大腿混一個從龍之功的景象

過了幾日,李亨便忍不住向李泌抱怨。

“軍中將領大多都視本宮如無物,本宮想要一展拳腳,卻無施展之地。”李亨坐在大帳中,心裡隻覺得憋屈。

朔方軍帳還不如興慶宮呢,在長安之時,起碼隻有寥寥幾個位高權重的臣子敢不把他放在眼中,大部分權貴和仆人對他都是畢恭畢敬。到了這軍營之中,莫說有實權的將領了,就連一個尋常小士卒都敢對他愛答不理。

李泌手中翻著賬本,有一搭沒一搭聽著李亨抱怨。

他來到朔方軍營倒是如魚得水,和李光弼通過氣之後得知是自己人,李光弼就把他派到了後勤營負責核對賬本。軍中勇猛的戰士一抓一大把,能搞後勤的文臣卻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珍稀人才,更彆提李泌這樣有宰相之才的頂級後勤人才了,剛到軍營就被抓了壯丁。

軍營中簿冊實在有些混亂,各軍申請箭矢鎧甲等支出都隻是隨手在庫房司吏處記上一筆,歸還甲胄也亂七八糟,還有戰馬死傷,死傷的戰馬如何處置,以及俘虜的敵軍士卒……李泌加班加點整理簿冊,乾了幾天活瞬間就有了回到壽安公主麾下的真實感。

忙起來根本就沒時間關心李亨的心裡狀況。

“早知如此,當年王忠嗣被下獄,我也該為他奔波一番。壽安當初也隻是個監軍,憑著王忠嗣和李光弼的關係,到了朔方便立刻能帶兵打仗。”李亨思來想去,百思不得其解為何李長安到了朔方之後就能順利掌兵,一戰成名,到了他這就根本無人聽他指揮。

苦思冥想數日終於讓他找到了原因。

李光弼曾在王忠嗣麾下效力多年,必定是李長安幫了王忠嗣之後他心存感激,幫李長安和李光弼牽線,方才能讓李長安那麼容易就融入朔方軍中。

唉,當年誰知道王忠嗣都進了大理寺牢獄了竟然還能活著出來呢。

簿冊上泅出一個豆大的墨點。

李泌抬起頭:“壽安公主沒有剛到朔方就想讓朔方軍中上下將領都聽她的命令。”

“我聽說壽安公主從未主動插手朔方軍,而是先建作坊,自己招募士卒組成壽安軍,再領兵剿匪,立下了軍功,隨後才開始獨領一軍,又帶兵立下數次軍功,打服回紇諸部,這才讓各軍心悅誠服。”

你得先拿出本事來才能讓彆人願意押上身家性命來跟隨你吧。

更彆提這軍中救死扶傷的醫營,靈武城中戰亂起來也依然平價的糧鋪,將士身上裹著的暖和羊皮襖子等等都是壽安公主一手操持起來的了。

“話雖如此,可本宮乃是太子……”李亨耿耿於懷,在他父皇身邊他這個太子沒有任何威嚴,為何離開了他父皇這個太子還是沒有任何威嚴呢。

這一切顯得他這個太子就像個笑話一樣。

李亨為了保住太子之位舍棄了太多東西,他不敢深思為了太子位置舍棄那麼多東西,受那麼多罪到底值不值得。

不值得也得值得,太子之位是他僅剩的寶物了,必須值得。

沉沒成本太高,李亨已經回不了頭了。

李泌故作十分驚訝道:“那倘若如此,豈不是隻要聖人下一道聖旨就能平定安祿山叛亂了?畢竟安祿山隻是小小節度使,陛下可是天子啊。”

李亨被堵的無話可說。

安祿山和李光弼都是手握重兵的節度使,安祿山一言不合都能造反把他父皇逼的狼狽逃竄,天子都沒法強逼節度使順從,何況他還隻是太子呢。

看到李亨情緒低沉,李泌收拾好簿冊,準備離開大帳去歸還已經理順了的簿冊,最後留下一句安慰之語。

“殿下也莫急,壽安公主都能做到的事情殿下自然也能做到,隻是需要徐徐圖之罷了。”

李亨心中的失落並沒有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