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青心情不錯,盛情款待王叢,就是向厲元朗拋出橄欖枝。
實際上,馮青能有今天,背後的最大推手,乃是原組織部長、現任省委副書記的鄭令文。
而鄭令文,正是郭啟安這條線上的左膀右臂。
論起來,說他是郭啟安的人,一點不為過。
其實,王錫民反映的情況,雖有誇大其詞的成分,但馮青霸道,絕非信口雌黃。
原因有兩點。
一個是,王錫民是從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位置上,就任邊口市委書記的。
說實話,關於這個位置,還真不是馮青心甘情願爭取來的。
當時,原來書記突發疾病,倒在崗位上。
書記一職空懸,導致邊口市一度出現極不穩定情況。
道理很簡單,有希望競爭這一位置的人,各個摩拳擦掌,都鉚足勁想要嘗試一下。
你爭我奪,很容易出現不可預測的意外發生。
而這種意外,肯定是負麵的,會在乾群之中引發不好影響。
省委考慮到這些因素,認為此事不能拖泥帶水,必須快刀斬亂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儘快確定書記人選。
作為掌握全省乾部調配的組織部長,鄭令文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馮青。
馮青是他的副手,無論能力還是資曆,絕對沒問題。
然而,馮青對於出任邊口書記,並不感冒。
因為邊口在全省地級市中,經濟發展等各項指標,處於中下遊。
彆看身為邊境城市,由於隔江相望的對麵國度,實在貧瘠。
並且在各種不可控的因素下,經常關閉邊境。
貿易來往時斷時續,不能保證數量,也對邊口市的外貿經濟,起不到任何波瀾。
所以說,想要在邊口做出成績,為日後有更大發展,顯然潛力不足。
可鄭令文主動找到他,隱晦的表示,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多少雙眼睛賊溜溜盯著,你馮青若是挑三揀四,非要等到心儀位置,估計就沒戲了。
換言之,再有這類空缺,鄭令文也不會向省委推薦他了。
得不到組織部長的垂青,等於封死晉升之路。
即便馮青心裡一百個不願意,還是違心同意。
和得罪鄭令文相比,自己那點小心思,根本不值一提。
有了鄭令文的推薦,加之省委急切心情,一切水到渠成。
不出三天,在省委常委會上,全票通過任命決定。
乾部公示期結束,馮青便踏上新的征程,正式執掌邊口市。
這件事發生在兩年以前,那時候的厲元朗還在體總,壓根不知情。
要說馮青和王錫民有矛盾,一點不摻假。
兩人理念不同,加上王錫民也是書記最有力的競爭者。
隻是在衝刺的最後一刻,輸在了先天優勢上麵,王錫民自然心有不甘。
表麵上配合,背地裡卻暗自較勁。
當涉及決策的時候,馮青所屬角度,難免與王錫民發生衝突。
一言不合,導致二人出現爭執。
當然了,最後妥協的往往是王錫民。
誰讓他是副書記,歸馮青領導呢。
不過,那會兒的馮青,該給王錫民的麵子,還是要給的。
怎麼說,在邊口市,他不可能一言九鼎。
畢竟人剛來,還未站穩腳跟,有些時候,需要王錫民的大力配合。
因而,他和王錫民關係還算和諧,至少表麵上是這樣的。
兩年過去,隨著馮青建立起自己班底,在邊口市的話語權也越來越重。
更在於,他的老領導,原組織部長鄭令文,一躍成為省委副書記、漢林市委書記,僅次於郭啟安和厲元朗,位居洛遷省第三位。
下一步,若是一切順利的話,就是省長的存在。
鄭令文升官,馮青的腰杆子也跟著直起來。
說話再不像以前那樣,對於下屬,其實在他眼裡,整個邊口市,包括他王錫民,都是他的部下。
於是乎,各種大會小會,馮青說話更加硬氣。
要是哪個人提出不同意見,馮青一點不客氣,不管當著多少人的麵,該訓斥的訓斥,該教育的教育。
誰提出反對意見,那就是對書記發出挑戰。
敢挑戰我的權威,我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在他理念中,必須要樹立書記的絕對權威,要不然,誰聽他的!
可偏偏這會兒,一直被他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米超宗,竟敢不知好歹,當麵頂撞他。
這還了得,馮青怒發衝冠,不禁當即拍了桌子,還忍不住扒拉米超宗一把。
也是寸勁兒,他的辦公室鋪著地毯。
不知怎麼搞的,米超宗這麼大一坨,竟然沒有站穩,直直栽倒下去。
胳膊磕在沙發扶手上,無巧不巧的,磕出骨折了。
事後,馮青倒是考慮過看望米超宗。
可這種想法稍縱即逝,一晃而過。
給米超宗賠禮道歉,不是顯示他做錯了麼?
今後,他還怎麼在邊口混?
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權威,絕不能因為一個意外而葬送。
這是他的底線,無論如何都不可以觸碰。
心情超好的馮青,坐進車裡。
正打算讓司機開車,卻見李少明悄悄走來,輕輕敲了敲車窗。
司機降下車窗,馮青醉眼朦朧的看了看他,心不在焉的問:“有事?”
“書記,有件緊急的事,我要立刻向您彙報。”
“噢!”原本眯著雙眼的馮青,立時睜開。
司機非常識趣,調好空調溫度快速下車,走到一邊抽煙去了。
馮青沒動地方,李少明隻好坐進副駕駛位,轉身低聲說:“米超宗太會演戲了……”
他咬牙切齒的,將米超宗躲在包間,吃著一菜一湯的過程,又加了點佐料,講給馮青聽。
最後,李少明還不忘做了總結,“米超宗自己一人躲在包間吃飯,裝出可憐相,還故意把門開了一條縫。”
“而他待的那個包間,正好是王處必經之路,這不是給王處看的嗎!”
“另外,米超宗先把他的司機打發走,在大門口等著王市長和王處乘坐的車子,以沒車可坐為由蹭上那輛車。”
“還有,王市長在王處居住的房間裡,坐了一個小時才離開。書記,凡此種種,我嚴重懷疑,米超宗受傷一事,恐怕王處已經知道了。”
李少明說出這番話的同時,眼神一直沒離開過馮青的臉。
果然,馮青的目光,瞬間變得犀利起來。
眉宇間皺成一個大疙瘩,臉色也變得極其難看。
陰沉著臉,好半天才說:“王錫民和米超宗真是好算計,竟然算計到我的頭上了。好,很好,非常好。”
而他最後那個“好”字,則是加了很重的鼻音。
王叢沒做過多停留,第二天吃過早飯,便驅車踏上返程之路。
昨晚,王錫民和他談了一個小時,話裡話外,替米超宗打抱不平,也在間接指出馮青的霸道。
王叢好歹也有好幾年的從政經驗,麵對這種事,他隻聽不說。
他不想摻和邊口市領導間的不和。
不能光憑王錫民的一麵之詞,就去斷定馮青的對與錯。
而且,對於王錫民的背後議論人做法,王叢也頗有微詞。
再有,厲元朗是省長,每天有大量工作需要他解決。
要是把這件事向厲元朗反映,隻會平添煩惱,這是作為秘書,萬萬不可的造次。
他的工作是幫領導解憂,而不是找麻煩的。
何況,厲元朗的工作重心在省政府,乾部事情不是他職權範圍內該操心的事。
王錫民找錯廟門了。
因此,王叢平靜的聽著王錫民的嘮叨,感覺差不多了,裝作不經意的打了一個哈欠。
王錫民這才發覺,自己占用了王叢的休息時間,連忙表示歉意,起身告辭而去。
一回到省裡,王叢直接敲開厲元朗辦公室的門。
厲元朗正在埋頭批閱文件,一看是王叢,便問:“你回來的挺快,事情調查得怎麼樣了?”
王叢將整理好的調查報告,雙手遞到厲元朗麵前。
厲元朗大致看了看,說道:“等我有時間再看。”
身體往後靠了靠,雙手花插在一起,彆有意味的又問:“你頭一次下去,說說你的心得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