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戰場這邊的局勢尚且還在叛軍控製之中。
哥舒翰帶兵從扶風郡向東威脅長安城,史思明率兵抵禦,大大小小打了幾次仗,成功把哥舒翰逼退八十裡,守住了扶風郡。
入了臘月,更是默契各退一步安營紮寨,儘管沒有明說,可雙方都默認過了年再接著打。
將士多戀家,到了年底該團圓的時候卻隻能背井離鄉在外打仗,思鄉之情一起如果安撫不好很可能會變成軍心下降,過年強逼將士上戰場隻會適得其反。
兩邊人手下的將士都是邊鎮的精銳士卒,又都擅長寒冷氣候作戰,將領水平也旗鼓相當。哥舒翰這邊沒有皇帝逼迫強行出戰收複長安,李長安給他的軍令就是牽扯叛軍兵力,史思明有自己的小心思,也不願意拿自己的嫡係精銳拚命,雙方就這麼各懷心思的僵持在了扶風郡。
陝郡這邊的情況則更加和諧,王忠嗣和薛嵩作為唐軍和叛軍的元帥,默契演戲,今日王忠嗣派幾百人去罵陣,薛嵩就派弓箭手裝模作樣射兩箭,明日薛嵩派一對人馬偷襲唐軍,王忠嗣也作模作樣派兵追趕一番。
一看戰況熱火朝天,一看戰果一點沒有。
可除了長安之外的其他戰場,叛軍已然是節節敗退,敗多勝少。安祿山的脾氣本就因病暴躁,如今事業又不順心,脾氣更加暴戾,對左右親信非打即罵,惹得怨言四起。
寒風呼嘯,被小雪覆蓋的地麵上印著一片雜亂的馬蹄印,一路延伸至主帳前,羊皮縫成的帳簾呼啦掀開,冷風夾雜著雪花往溫暖的帳內湧,比小拇指甲更小的雪花還未落到帳篷內鋪著的獸皮毯上就已經蒸發成了水霧。
李長安搓了把臉,被北風刮的雪白的臉在接觸到帳內溫暖的空氣之後迅速紅潤,她解下身上還積壓著雪花的披風,把披風隨手往衣架上一拋,徑直坐入了帳內主座。
“史思明回到長安城了嗎?”李長安數日前已經給王忠嗣和哥舒翰通了氣,哥舒翰後退八十裡安營紮寨正是她的授意。
“史思明七日前已經回了長安城。”王忠嗣從自己案上找出來一份情報遞給李長安。
李長安在長安城中安插的人手不少,探聽不到軍機要事但是盯著某個人的蹤跡卻是足夠了。
臨近年關,史思明也有了名正言順返回長安和一家老小一並過年的借口。
王忠嗣儘管不知道李長安為何要專門盯著史思明,還為了能讓他返回長安城特意讓哥舒翰後撤八十裡示弱,不過李長安吩咐了他也就照做。
戰爭不一定在戰場上定輸贏,這是王忠嗣用一條腿才學明白的一課。
“史思明這個人野心勃勃,安祿山拿他當豺狼驅使,卻是看錯了他。史思明是一條毒蛇,在暗處死死盯著安祿山,這樣的人輕易不會動手可一旦動手便會噬主。”
李長安精準評價史思明。
安史之亂,是安祿山的“安”加上史思明的“史”,史思明的名氣沒有安祿山那麼大,甚至他在安祿山死前都一直默默無名當
著安祿山手下的大將。
可安祿山手下那麼多將領,憑什麼就隻有這個史思明擠入了“安史”二字和安祿山並列呢。
安祿山強勢之時,史思明願意老老實實給他打工;可一旦安祿山露出頹勢,史思明就會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李長安如今就是要推史思明一把,讓史思明把他的想法付諸於行動。
“阿兄,即日起由你親自負責從洛陽軍中挑選三千最為精銳的精兵,再秘密劃出一片場地,有我親自領著訓練夜戰,我有大用。”李長安道。
“臣領命。”王忠嗣麵色一肅。
尋常挑選兵丁隻需要他吩咐一聲讓手下裨將去乾就行,如今李長安卻是讓他親自挨個挑選。
加上秘密劃出場地,李長安親自訓練,每一件都顯示出了此事的重要。
王忠嗣不敢輕視,離開了主帳之後立刻就帶著親信審查營中各軍挑選精銳。
洛陽軍如今已經擴充到了八萬人,這八萬洛陽軍本就是從洛陽以及洛陽附近百萬良家子中挑選出的精銳,如今又要再從這八萬身強體壯的洛陽軍中再擇優選出三千弓馬嫻熟的精銳。
王忠嗣做事認真,又做過多年節度使,戎馬半生打了無數場仗,什麼樣的將士才是能跟著將領出生入死的將士,他有選拔標準。
儘管李長安還沒有明說要選三千精銳是為了做了什麼,可王忠嗣心裡也隱隱有兩分猜測。他心中怨自己腿腳不方便無法領兵突襲為君分憂,卻也知道就算腿沒出事,也是李長安親自領兵突襲長安城更好。
他擅長聯合各軍草原作戰,半生打仗都是與外族在草原上交鋒,反觀壽安公主,幾次成名戰都是奇兵突襲,更親自帶兵打過千裡奔襲太和城擒南詔王的奔襲破城戰。
形勢者,雷動風舉,後發而先至,離合背鄉,變化無常,以輕疾製敵者也[1]。
王忠嗣一邊擔心主君,仔細挑選著弓馬嫻熟的精銳士卒,又頗為感慨時光飛逝。
當年厚臉皮順走他兵書的小妹妹如今也成了兵形勢的將軍了。
長安城內的李岫也收到了一封密信。
李長安用建議的口吻給他提了一點建議,畢竟李岫不是她的下屬,李岫也從沒效忠過她,隻是李長安想要反賊安祿山死,李岫想要害他阿爺死無葬身之地的安祿山死,二人有一個共同目標罷了。
李岫也知道李長安在利用他。
可李岫不介意自己被利用,他把李長安送來的這封密信仔細看了幾遍,心裡反而鬆了口氣。
說實話,李長安也沒有要求李岫一定去做,畢竟此事所圖甚大,李岫害怕也是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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